《焦点访谈》 20170522 洁净煤为何没有“火”
近年来，为了治理环境污染，改善空气质量，国家大力推广清洁能源的使用，针对广大农村地区使用散煤污染大的情况，有条件的地方开始进行煤改气、煤改电改造，但也有很多暂时还不具备用气用电条件的地区，就要大力推广没有污染排放的洁净煤，来取代之前广泛使用的散煤。为了让群众接受这种煤，很多地方政府投入了巨额资金对企业或者群众进行补贴。这本来是一件利民好事，但是去年冬天在山东济南，洁净煤的推广却遭遇到了尴尬。
在济南长清区南汝村里，一提起洁净煤，就能引来不少村民的抱怨。村民们说，这煤连个火都没有，气得不烧了。
在村民邢怀水家，记者见到了这种洁净型煤，由当地一家专业煤厂生产。去年5月，该煤厂中标，负责长清区洁净型煤的供应，这种煤出厂价1050元一吨，为了推广洁净煤，省、市、区三级财政都对洁净煤厂进行了补贴，村民只要向村委会登记购买，一吨就只用花580元，比普通的烟煤还便宜了200元以上。去年夏天，邢怀水自家买了两吨。
一个冬天过去，邢怀水自家的洁净煤还剩下半吨多没有用完，却又自掏腰包1000元买了高价煤做补充。他说：“要是光点这个煤，这个煤费木头不说，点得半个小时。可把我给气坏了，白送给我我也不要他的。”
因为不好点火，邢怀水在当地电视台的见证下找来厂家查看原因，厂家的销售人员说，是炉子的问题，这种洁净煤需要用专门的炉子来烧。
厂家销售人员所说的专用炉子是一种节能炉具，也是政府此次推广的产品，专门用于洁净型煤燃烧。这个炉具经过政府补贴后，村民购买价格在500元左右。那么，用这个炉具烧洁净型煤，是不是就好烧了呢？在村中，记者找到了购买了这种炉具和洁净型煤的村民邢占东。
邢占东说，他去年买了一吨，因为不好烧，所以还剩了一半。为了证明所言不虚，邢占东打开炉子试烧这种洁净型煤。过了十多分钟，洁净煤才有点着的迹象。
邢占东说，以往烧壶水，烟煤只用加到炉子不到一半就可以了，但这个洁净煤，加同样高度，连壶水都烧不开。果然，十多分钟过去了，水没有一点动静。近40分钟过去，水只是冒点热气，而火苗已经小了很多，近乎于灭了。
据了解，这是济南市第一次推广洁净型煤。根据济南市2016年年初制定的民用生活燃煤清洁化工作实施方案，处于城乡结合部的长清区在辖区内的平安、文昌、崮云湖、五峰山4个街道试点开展燃煤清洁化工作，有3万户居民需进行改造，其中1.5万户因为没有条件进行煤改气煤改电，就要使用洁净型煤。一个冬季过去，据长清区政府的统计，有13557户购买了洁净型煤，总量达到13360余吨，总的燃煤清洁化工作完成了预计目标的98.65%，可以说，环保的目的基本达到了。然而，实际上真的达到这个目标了吗？
记者在4个街道随机采访了一些购煤村民，都反映煤很不好点着，烧不透，残留煤渣多，很多人弃用，重新花钱买烟煤过冬。中楼村村主任曹家风一家因为要完成村里被派的购煤任务，不得不购买了3吨，因为每户限购2吨，还不得不借用了一个户名购买，如今还剩下1吨多。
可见，燃煤清洁化任务并没有真正完成，环保的问题也没有得到真正解决。那么这种洁净型煤的质量是不是存在问题呢？主管洁净煤推广的长清区经济和信息化局表示：这种洁净型煤经过检查，是合乎济南市民用洁净型煤质量标准的。
为了印证，记者也分别从南汝村、齐庄村、石庄村、中楼村的4户村民家中各取了一些煤，送到了位于北京的煤炭科学研究总院进行检测。据了解，针对民用洁净型煤，国家并没有出台统一的标准，由各个地区根据自身情况制定相关标准。济南在去年年中洁净型煤招标时，所依据的质量指标参考了北京、天津等地方标准，根据国家民用蜂窝煤标准而定，分别对灰分、挥发分、全硫、发热量等7个技术指标进行了限定。检测人员告诉记者，这4个煤样基本上都是符合地方标准要求的。
既然都符合相关标准，为什么老百姓觉得非常难用，甚至到了弃用的地步呢？
专家解释，洁净煤有它的特殊之处，燃点高，必须使用专门的炉具，有专门的方法才能够发挥优势。但是，根据村民邢占东的反应，就算用了相匹配的炉子同样也不好烧。是不是烧的方法不正确呢？记者请煤厂和炉具厂的技术人员到邢占东家中去查看原因，技术人员向炉中加入了大量木材引火。
约摸20分钟后，火势旺了起来，火苗的高度确实也远比之前高得多。将半壶水放在炉子上，不一会儿就听见呼呼的滚水声。
技术人员解释，这种煤由于燃点高，所以第一次点时一定要加满，保持炉内高温，四五个小时后才会全部烧透，之后只用每次添加四五块，就能够保证使用，夜间封炉时要将炉子底部的出渣口打开，保证氧气流通。洁净型煤点火虽然比不上烟煤快，但是热量高，一个冬季下来用量和烟煤相比只少不多。看来，这种洁净型煤要想烧好，确实需要匹配的炉子和相对应的方法。那么，在宣传推广的时候，厂家有没有向村民们进行详细的解释说明，教会村民用法呢？记者在煤厂中看到了去年发放给每个购买者的宣传材料，上面写着洁净煤的优点有低硫低氮，燃烧时上火快，火苗高，不起烟，品质优。煤厂销售负责人董曜宁也承认，宣传材料上写的“上火快”等与事实有差距。
据了解，在宣传推广时，煤厂和炉具厂除了通过电视、广播、海报，还派销售人员到一些大村进行试烧演示，但出于第一年推广的考虑，并没有鼓励村民改用配套炉具，也没有强调炉具配套燃烧效果更好，另一方面，由于村里大部分都是留守老人，识字率低，烧煤习惯根深蒂固，对于新的方法并没有引起重视，厂家宣传时也避开缺点不提，宣传效果就大打折扣，而对于一些偏远的小行政村，则更是没有了解的渠道。那么，政府主管部门对洁净煤的特性又是否了解并做了充分的准备呢？
长清区经济和信息化局商贸服务管理科主任田德军说：“一开始我们也多少知道点，也不是很清楚，因为企业跟我们说这个煤不大好点，得用木头点。”
据了解，去年，针对洁净煤的推广，长清区4个街道都分别有至少两人主管负责，每个村都有配送员，但是，无论是通过人的宣传，还是张贴在村中的致村民的一封信，都只强调了洁净煤环保、省钱这样的优点，缺点和特性都没有提及。
而对于村民的投诉，政府的处理也并没有解决到位，甚至在当地电视台关注后，也不了了之。正是由于这样不充分的准备，不到位的宣传，导致几乎没有村民认同政府费尽财力、人力推广的洁净型煤，不但放弃使用，反而还自己再购买烟煤，同时也不愿再接受下一年政府的推广，可谓是适得其反。
推广洁净煤，本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，但是，要把好事办好并不容易，考虑不周全，宣传不到位，服务不到家，就会适得其反。据了解，今年济南市将在所有区县全面推行燃煤清洁化，针对去年冬季推广产生的种种问题，政府将一方面要求洁净煤厂家改进技术调整配方，尽量降低燃点，另一方面将更加注重基层宣传，每个村培训一个技术人员，把宣传服务做到家。洁净煤的使用既和国家整治环境的大政方针相关，也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，要想广泛推广，洁净煤还得要好用、实用，老百姓会用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