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这样一位老人,92岁高龄,仍然坚守在三尺讲台,为孩子们免费讲课。他的学生多数都是留守儿童,为了这些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,老人一讲就是19年。老人叫叶连平,是安徽省马鞍山市乌江镇卜陈学校的退休教师。现在正好是暑假,在卜陈村的“留守未成年人之家”,叶老师已经进入到了暑期的忙碌中。
2000年,叶连平在卜陈村创办了“留守未成年人之家”,利用节假日免费给周边的学生补习语文和英语。据不完全统计,19年来,已经有1000多个孩子在这里得到过帮助。
92岁高龄,早该颐养天年,叶连平却退而不休,这其实和他早年的经历有关。17岁那年,为生活所迫,高中刚读了一学期的叶连平不得不辍学。后来他随父亲来到南京,进入当时的美国大使馆工作。父亲在那里做厨师,他做勤杂工,3年多时间里,叶连平学会了一口流利的英语。解放后,他与几位同事开办了识字扫盲夜校,从此爱上了讲台。然而,美国大使馆的工作经历却让他在接下来20多年的岁月里,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。
叶连平说:“我1965年来到这儿,那是穷困潦倒,几乎说不好听的话,就是个穷光蛋,我连个被褥都没有。当地乡亲们跟我既不是亲又不是故,没有任何关系,大家都在照顾我,我给你地方睡觉,给我饭吃,然后介绍叫我到窑厂上班,请问乡亲们给我的这些恩,我今天当然已经过来了,我能忘吗?”
乡亲们帮助叶连平度过了那段最为困难的日子,1978年,叶连平进入卜陈初中,成为一名语文老师。那些年,他不仅放弃了回南京的机会,也多次谢绝去县城中学教书的邀请。在这所农村学校,他一直干到了退休。
叶连平说:“他们的孩子需要我,农村学校为什么教育质量上不去,师资嘛,软硬件跟不上,条件太差了,大学生几年都不来,好的不来,好的留不住,这就是我着急的地方。”
叶连平生活的卜陈村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,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。看到孩子们学习没人辅导,放学后到处乱跑,还不安全,退休在家的叶连平坐不住了,他把一些孩子招呼到自己家里,为他们辅导功课,承担起了监护的责任。
叶连平不收费,又教得好,前来学习的孩子越来越多。每到学校放学,他家里那些高矮不一的桌子和板凳上就挤满了孩子。2010年,乌江镇政府出资,把叶连平家对面的两间仓库改造成教室和图书室,一位企业家捐赠了60套桌椅,孩子们上课的环境才得以改善。
叶连平说:“打从2000年开始搞这个辅导站,直到现在,我没有向学生收过一分钱。在物质上我要求不高,物质生活上我是低水平,精神生活要高标准,我一直是禀奉这个原则,好在我生活够,不抽烟、不喝酒、不打牌、不吃零食,我到外边买书,我自己带着干粮、带着火腿肠,我下馆子吃碗阳春面我都不买,矿泉水我都不买,省下来的钱,要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。”
叶连平和老伴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,至今还住在30多年前盖的平房里。他对自己苛刻,对学生却很大方。有的孩子因为家里比较远,来回不方便,叶连平就让孩子住在自己家里。从1990年退休以来,他家里一直都有孩子吃住,杨鸿雁就是其中之一。初中三年,她都在叶连平家居住,直到高中住校,叶连平从来不肯收钱。
在叶连平的资助下,杨鸿雁后来考上了当地的一所大学。因为父母在外地打工,开学那天,是叶连平送她送去报到的。送完杨鸿雁,因为没有赶上回去的车,又舍不得花钱住宿,叶连平在大桥洞下待了一夜。
杨鸿雁说:“他在大桥洞底下待了一夜那一次,我就感触特深,如果说我没有叶爷爷,我可能跟我大部分同学一样,学手艺、打工,我的同学初中就辍学,很多,更坏一点,可能误入歧途了。”
叶连平和老伴相守,一辈子无儿无女,他早把学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。而在学生心里,这位慈祥的爷爷也是他们的亲人。
杨鸿雁说:“一上课上两三个小时,这其中他是不会喝一口水的,他总跟我说他时间不多,他在跟时间做赛跑。”
叶连平告诉记者:“我知道马克思还让我活几天,我今天在这跟您说话,我明天说走就走了,那么给我的时间是多少?我没有暑假、没有寒假、没有黄金周,上午3个小时下午2个小时,一天就5个小时,行啊,我现在仍然能够坚持,就是站着时间长了不行,走着路不行,不能骑车子了,但是讲课没有影响。”
2018年暑假,叶连平意外被撞伤了腰椎,医生说要躺100天。但手术后仅4天,叶连平就坚决出院,回到了孩子们身边。
叶连平说:“我13日回来,16日就上课,上课以后孩子们都感动了,您说这是不是教育,教书仅仅是一个手段,教书的目的是什么?育人啊。”
为了“留守未成年人之家”的孩子,叶连平几乎花光自己30多万元的积蓄。2012年,他又拿出2万多元,连同当地政府和社会捐赠,成立了叶连平奖学基金,至今发放了10万多元,用于资助学习优秀的132名贫困学生。然而,对于叶连平的做法,有些人并不理解,甚至有人在背后骂他。
干的是好事,怎么会有人骂呢?叶连平说:“说得好听一点的,抢生意。我不要钱,他们收费。人家骂我的话好难听,是我们当地的土语,用咱们普通话说,就是老二百五。我管它二百五也好,三百六也好,你们讲你们的,我不理他们。我给您举一个例子,现在在南京河海大学读大学的那个学生,爸爸妈妈在云南,一年回来不了两天,三十晚上到家,等不到小年,年初五就走了,爸爸妈妈跑来了,拉着我的手:叶老师,我们走了,我们把孩子交给您了。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,听到这些话,我想任何一个老师应该是有感动的,这就跟种田一样,你播下的种子丰收了,用不着你讲,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。”
这几年,在叶连平的感召下,有不少人加入了帮助孩子的队伍。杨鸿雁大学毕业后在马鞍山市从事设计工作,现在,她经常抽出时间来看望叶连平,除了帮着辅导孩子之外,还帮着打理叶连平奖学基金的事情。
如果老人家干不动,或者老人家有一天没了,这个摊子散了,那他不是白忙活了吗?杨鸿雁说:“我想我不会让它散的。我现在是这个留守之家教学基金的一个法人代表,我会继续把这个班办好。我不想让他(叶连平)离开。”
这天傍晚,叶连平开始忙着收拾教室,准备迎接第二天从外地赶来的大学生志愿者。这几年,每到暑假和节假日,都有大学生志愿者来为孩子们补习功课。因为大学生志愿者的到来,不仅英语,孩子们的数学、物理等课程都可以得到辅导。叶连平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,他希望孩子们能够跟哥哥姐姐们多学些知识,更多了解外边的世界,树立远大志向。
叶连平告诉记者:“我希望我最后的一口气是在讲台上呼出去的,而不是在床上。我愿望等到我走的时候,能够被组织上承认,我是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,心满意足了。”
细心的观众可能发现,叶连平在接受采访时,左胸上别着一枚小小的党徽。这位92岁的老人,已经有33年的党龄。相比他的年龄,这个党龄也许不算长。他是在年届六旬快退休年纪时,才加入的党组织。但在此后岁月,叶连平老人却始终恪守初心。村民把叶连平称作照亮孩子走向未来的蜡烛,但老人说:“我没有那么亮,我充其量是只萤火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