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焦点访谈》 20180710 无信不立系列报道 无休无止信息泄露

在昨天的《焦点访谈》节目中，记者通过实地调查，了解到电话销售公司通过电脑自动拨号的方式，任意对外大批量群呼。销售电话由此变成了骚扰电话，给广大手机用户造成极大的困扰。事实上，为了防范骚扰电话，电信部门也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，那些频繁呼出的普通座机和手机号码会被认为涉嫌骚扰电话，并对该号码进行暂停或冻结使用。但是，为什么我们没有明显感受到骚扰电话减少？对这种批量外呼式的电话销售该怎样管理和规范？我们的个人信息又该如何保护呢？今天的《焦点访谈》，记者继续调查。

最近记者接到的部分推销电话，有8位数的座机号，也有手机号，看起来跟普通号码没什么不同，但是记者注意到，很多电销公司每次来电显示的号码和地区却不一样。

这些推销公司的电话号码为何要变来变去？他们又是如何做到的呢？记者从网上搜索“群呼系统”的关键字，出现了上百家提供群呼系统服务的企业信息，声称安装这种系统之后，可以通过电脑导入用户电话号码，实现一键群呼，呼叫一次只要几分钱。

安装了这种群呼系统，可以把各地的座机线路集成到电脑中，每次拨号时，都由系统随机选择拨号线路，进行外呼，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推销电话总是号码不固定的原因。

据了解，电信部门对于企业申请座机号段开展群呼业务，有严格的审批要求，包括对其开展外呼业务的用途、范围、拨出方式和拨打对象等都有规定和限制，也设置了一些技术防范措施，以防止对用户造成骚扰。那么用户接到的骚扰电话为何依然不见减少呢？ 

中国互联网协会法治工作委员会副秘书长胡钢告诉记者，考虑到基础电信运营商防范策略，电销企业在全国不同电信运营商申请了很多号码，通过互联网技术来轮流调用这些不同号码进行拨出，以规避基础电信运营商对垃圾电话的防范策略。

通过整合各地的座机资源，化整为零，交替使用，从而降低某一个号码的使用频率，以规避电信部门的技术监管。不仅如此，一些电销企业为了避免被封号、停用，还有其它的招数。

电话销售从业人员告诉记者，让新来的求职者，用自己的身份证去各个地方不同的网上营业厅申请手机卡。现在规定一个身份证，最多申请5个手机卡，这相当于把手机卡放到拨号机的号码池里面。

某电话呼叫公司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有一种叫猫池的外呼设备，可以插很多手机卡，连上拨号的系统之后，就通过这个手机卡往外打电话。一个设备可以插多张卡，导个名单进去，通过软件控制猫池，就能把电话号码一下全都同时拨出去。1台设备可以拨64个电话号码，2台就是128个，4台就是256个……100台就是6400个，这种方式叫做批量呼叫。

将个人名义申请来的手机号码集合起来，交替批量外呼，因为更容易伪装成个人用户，给电信部门的监管制造更多不便。

面对没完没了的推销电话，手机用户大都表示反感，但又显得无可奈何。

胡钢表示：“未来是否得考虑，对这一类可能用于或者是一段时间内，主要用于非法或者不良目的的技术或者是相关的服务，采取必要的管理措施。”

电话营销变成了电话骚扰，其背后暴露出一个事实，就是手机用户的个人信息遭到了泄露和滥用。

令人不安的是，推销电话甚至知道用户的姓名、孩子年龄、家庭财产情况等更详细的信息，而这样精准的个人信息，电话销售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呢？

江苏常州市公安局高新分局网安大队警长居俊告诉记者，广告内容大概是用一些行话，比如人鬼，车鬼等，这都是表示人的轨迹，车辆的轨迹。比如一些收货地址和轨迹信息。他们还声称可以查到对方名下的电话、车辆，以及同户人员、孩子的教育、医疗、住房信息，都可以查到。

最近，江苏常州警方通过大量的推销电话，发现了一个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个人信息黑市交易的链条。

江苏常州市公安局网安支队三大队副大队长畅通告诉记者，公安人员侦查以后也觉得非常吓人，银行业、快递业、社保中心、计生委等，各行各业都有源头内鬼存在。

某城市的一个居民小区业主们反映，每当有新的房屋交易，或者当地有新楼开售，会有上百个商家的推销电话蜂拥而至，业主的个人信息迅速被众多商家所掌握。

江苏常州市公安局钟楼分局网安大队民警张帆表示，经过调查，这些信息都来自于房管局的一位工作人员，他以每条0.3元的价格，出卖4万多条业主信息，卖给了200多家装修公司。  

某地方商业银行原信贷部副经理，则把3000多个客户的征信信息，以每条30元的价格出售了。

江苏常州市公安局副局长孔令驹告诉记者，很多的行业单位，乃至社会组织都掌握到大量的个人身份信息，他们有潜在的利益通道，形成数据泄露的产业链条。

除了各行各业的一些内鬼，把公民个人信息私下兜售出去之外，一些电话销售公司或者中介机构也会利用大量的网络平台，主动去收集个人信息。        

某电话保险销售公司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数据银行跟各大网络APP平台都有合作，比如那种免费的赠险，只要你登记过页面，或者去了任何一个网站，浏览一下界面，有浏览的记录，通过电脑数据，就可以全部看到你的查询记录。网络平台提供数据资源，它跟其它所有的公司都属于供应商。

胡钢告诉记者：“有些企业所谓的隐私政策，往往会说这个信息只用于本公司的服务，或者本公司的合作企业，合作伙伴为了提供服务的用途。什么叫合作伙伴？这个合作伙伴可能是子公司，也可能是关联公司，也可能只是跟它签了一纸合同的公司，这种不停的合作伙伴，说白了，一条信息，只要传输过一次，全世界就都知道了。”

此外专家提醒，手机用户在安装使用一些手机应用软件时，也在不知不觉中把个人信息透露出去，成为一些电销公司获取用户信息的另一个渠道。

江苏常州市公安局网安支队三大队副大队长畅通说：“在使用这些手机应用软件安装过程中，要求我们共享位置信息、通讯录信息、短信息、头像信息这些权限，当我们同意了以后，这些信息就会被APP的公司留存下来，记录在公司的数据库里。”

胡钢表示，用户敏感的个人信息，乃至关键的财务信息，或者个人的高度隐私信息， 都可能被相关的经营者包括互联网信息提供者进行收集、传输、处理、存储，包括后续的交易都有可能。每个人可能都处于一个裸奔的状态，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。

针对当前骚扰电话泛滥，个人信息遭到任意泄露和滥用的情况，专家表示，加快相关的立法工作迫在眉睫。

胡钢说，首先呼吁个人信息保护一定要有专责机关，也就说，个人信息保护，隐私保护一定要有特定的机关进行专责保护、专责管理，其它有关部门进行协同监管，专门治理和协同治理有效结合。

电话销售最终演变成电话骚扰，这背后暴露了诸多方面的失守。电信企业对批量外呼号段规范使用的监管失守；包括内鬼在内的各方信息收集者，对保护个人信息安全的失守；电话营销行业职业道德规范的失守等等。由此可见，骚扰电话之所以泛滥的原因是多样的。虽然骚扰电话让人不胜其烦，但在生活中，确实也有很多人需要广告信息。从这一角度说，现在的问题就是，各方如何共同发力，规范电话销售，取其利去其弊。